2014中国（葫芦岛·兴城）服装产业经济论坛【论坛实录二】

中国经济新特点及企业新机遇

演讲人：梅新育

著名经济学家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

先后主持、参加40项科研课题，参与编制国家商务发展“十一五”规划，为商务部、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国家外汇管理局、科技部、公安部、反洗钱局等部委和一些地方政府有关部门提供多项咨询

今天我要讲的主题是“中国经济新特点及企业新机遇”。这个主题演讲主要是这样四个部分，第一是重新认识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第二是想强调一下我们中国经济避免自废武功的这种必要性，第三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新特点，第四是做企业的相应因应之道。

首先，我想讲一下重新认识传统密集型产业。辽宁的产业机构在全国经济，甚至体育产业多年以来是号称辽老大的。特别在经济产业结构在全国突出特点，一直是重工业发达而闻名。现在一个问题就提出来了，葫芦岛还有大连这些地方，他们服装产业的发展与辽宁整个产业结构、与中国整个产业结构提升、中国经济升级是否相互矛盾？我的答案是，“经济升级”与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与“产业转移”这三者之间并不矛盾。

中国绝不能够指望以全盘抛弃既有成果的方式来实现经济和外贸升级，中国只能在巩固既有成果的基础上实现产业和外贸升级，“腾笼换鸟”与巩固传统产业两者之间并非水火不容。

而且，中国需要众多的就业机会，但是仅仅为几百万、千百万所谓的高收入群体服务绝对是不可能创造足够的就业机会。我们只有占据这种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才能直接提供众多的就业机会，也只有占据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才能够更有效的把握住为这些传统劳动密集产业提供技术装备的更高层次的制造业。

那么，进一步的我们要破除一个思想认识的误区：服装鞋帽或者说那种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它等于夕阳产业吗？答案不是这样的。把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与夕阳产业划等号，这个说法源于美国学者，80年代的时候，信息技术之类高新技术产业就被划为“朝阳产业”，只要人类还存在，纺织鞋帽、服装鞋帽的这种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就有需求存在。

在实践当中，这些所谓的“夕阳产业”的利润率也未必就低于“朝阳产业”。我们来比较一下，2002—2011年间中国三大代表性行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成本费用利润率和它的发展变化走势。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属于原料工业，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属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通信设备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属于高新技术制造业，而且这三个产业它都是中国占有巨大优势、在全世界名列前茅的产业。我们煤炭的产量占全世界一半以上，中国煤炭的进口量占全世界煤炭贸易量总量的三分之一以上，中国煤炭产业拥有全世界最大的煤炭企业，中国煤炭产业的最高水平就代表着全世界的煤炭产业的最高水平，在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这个行业这些年来已经赢得了长足的发展，中国的手机已经占全世界市场份额的81%。像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去年占世界市场的份额是36%。这三个产业我们都是全世界领先水平的。在这十年中，外部环境发展趋势日益不利于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这样的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一方面是能源成本上涨、劳动力成本上升、人民币升值、海外贸易伙伴国的贸易保护主义，一些发达地区开始“腾笼换鸟”而不再继续将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作为重点发展对象，这一切都对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的经营环境构成了沉重的压力。中国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产能，和它订单外流的现象涌现出来了。相反，作为通信设备、技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受到的待遇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这样的感觉，而且中国在这一领域已经赢得了相当突出的地位，造就了一批具备强大国际竞争力的企业。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中国纺织服装鞋帽制造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成本费用利润率总体仍然呈上升态势，从2002年的4.25%到2011年的7.81%，提高了83%，终于超过了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成本利润率总体水平。与些相同，整个中国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成本费用利润率在此期间几乎始终徘徊在百分这三四的水平，从未达到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成本费用利润率总体水平，2011年这项指标的59%。可以看出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成本费用利润率反而占了优势。

我们进一步看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出口的稳固性。去年和今年，我们出口的环境是阴晴不定，而在这个时候我们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它的出口表现出了稳固的这种特性。今年前七个月，在出口商品中，传统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增长而机电产品下降。前七个月，我国的机电产品出口4.39万亿元，下降1.4%，占出口总值的56%。同期，服装出口6102.8亿元，增长3.8%，纺织品增长2.6%。这是高于我们整个出口同期的实际。

这些数据它可以表明所谓的夕阳产业、所谓的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中国产业升级的过程当中它绝对不应该是一个被简单淘汰的对象。对于辽宁这样的重工业集中的省份来说的话，对辽老大来说，我们也不要把这种重工业自废武功，要重视起来，这是我想强调的一点。

要知道，经历过经济腾飞的国家很多，但是能够修成正果的非常少。我研究过这个问题，从六七十年代的低收入国家，到现在的高收入国家，它一百多个后发的六七十年代的低收入国家里面，只有四个国家修成了正果，进入了高收入国家的行列。而且这四个国家里面，除了韩国一个国家之外，其他的都是小岛国，而且是资源非常丰富的小岛国，因此没有任何代表意义。其他大部分的国家，它的经济起飞都全部夭折了。那么为什么会夭折？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自废武功，不仅仅是经济起飞的国家它自废武功，而且是已经修成正果的国家它的自废武功也会使它的优势大大的削弱。

从更广泛的背景、更长的时间、更大的历史背景上来来看，我们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要避免的问题是，避免自废武功。而我们中国发展到现在，是非常不容易，想当初八十年代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那时候看西方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那简直是仰望，觉得我们这辈子都看不到赶上西方国家的情况了。那个时候我们汽车工业一年的产量、一年的销售量才不过几十万辆，那个时候中国汽车工业界热烈讨论的一个话题是，第一家和中外合资的大型的轿车厂它的年产量是应该15万辆还是30万辆。那个时候我们要想私家车普及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海市蜃楼般的景象。但是曾几何时，中国汽车的年产量和销售量都已经达到了两千万辆的大关，中国已经跃居全世界汽车最大的生产国和销售国。中国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制造业大国，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所有门类的工业国家，这样一个优势是全世界其他任何国家都没有的。

我们中国能够这么快的登上这样的高峰，能够这么快的跃居全世界头号制造业大国，当然首要的原因是立足于中国人民的勤劳能干和智慧，立足于是基于中国党和政府的领导明智而有力。但是，美欧西方国家一些自废武功的做法、一些自废武功的理念也对中国的起飞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没有美国的学者们他们在当年提出朝阳产业、夕阳产业的概念，如果美国的政府没有拼命的把这些“夕阳产业”往发展中国家赶、往他们国家之外赶，进而导致许多的“朝阳产业”也跟着向外流，那么中国恐怕至少是没有这么快能够登上世界制造业第一大国的地位的。现在美欧西方国家他们提出要“再工业化”，就是折射出他们此前自废武功的错误，但是想要挽回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么，从另外一个我们的邻国印度来说，印度它是全世界可以说是最热衷于赶超中国的国家。印度也曾经是有过相对于中国的辉煌岁月。在南京国民政府的所谓黄金十年里，它的钢铁，它的产品在中国销售大幅度增长。在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印度许多工业产量都是中国的好几倍，甚至接近十倍，我计算了一下，印度1950年它的人均国民收入相当于按照当时的官方汇率，是中国的2.85倍。印度在整个五十年代，都是全世界最大的棉纺织工业的生产国和棉纺织工业的出口国，那时候印度一个国家就占世界棉纺织工业出口的48%，中国那个时候基本上可以忽视。但是现在，我们的棉纺织服装工业面临那么多困难、那么多压力，我们去年仍然占据了世界市场的36%，印度达不到我们的十分之一。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也是印度采取实施了一系列的自废武功的做法。而这些自废武功的做法，他好多做法貌似正义的旗号、正义的呼声造成的，那造成的后果却要几十年之后两代人来承担，甚至更多代的人来承担。

那么中国是不是也面临着这种自废武功的风险呢？我认为这种自废武功的风险是存在的，而且是相当突出的。从中国目前的社会环境、舆论环境来看的话，我们尤其需要重视这一点，尤其需要重视就是说是在貌似正义，我们整个经济、整个社会可持续发展升级的希望，被貌似正义的旗号，被好高骛远的目标扼杀的风险。那么，在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的各方面，我们也需要防备。这些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它升级、它发展的希望有可能被貌似正义的希望、被过于好高骛远的目标而扼杀。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不能自废武功。

接下来，讲一下中国经济发展的新特点。

新特点之一是主要源于人力成本上升，原料价格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面是可能趋向下降的。基于中国人力成本可望持续较快上涨的趋势，预计未来一段时间将保持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涨幅大于工业生产者价格指数涨幅、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中服务价格涨幅高于消费品价格涨幅的趋势。同时，传统劳动密集型制成品价格涨幅将在一定时间内高于资本技术密集型制成品涨幅，直至传统劳动密集型产品、半成品进口明显增长而抑制其上涨趋势。在服务价格中，传统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如餐饮、家政等生活服务业）价格涨幅将继续高于资本密集型服务（如电信、金融、保险）。

新特点之二是中国市场的影响力日益上升及其含义。因为中国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市场规模就是影响力，进口能力就是权力。这就意味着，中国越来越有能力让别的国家政府、让别的国家企业来接受中国要求规则。中国原来是单纯的片面的与国际惯例接轨，那么现在对于别的国家的政府、对于别的国家的企业来说，越来越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要怎样与中国规则接轨，这一点从这些炒得如火如荼的反垄断里面大家就可以体会得非常突出。

这样一些特点，它对于中国企业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呢？要采取一些什么因应之道？第一要应对人力成本上涨趋势：它可以做的是产业转移，以及提高装备投资水平，要用更高的技术装备水平来部分替代劳动力的需求。而与此相应的，我们的财税制度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鼓励技术改造投资。第二是掌握上游的原料，特别是要掌握海外的上游的原料市场，要开展逆周期的投资。第三是要争取在海外市场更公正的待遇，我们的企业在国际市场方面要当奉公守法的良民，现在中国的力量作为中国企业的后盾，为中国企业在海外市场上面去争取更公平的待遇。第四是提升无形资产，我想在座的各位企业要做自主品牌的话，在现在应该是比以前更好的时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人家不是把中国当做一个单纯的发展中国家，而是日益把中国当做一个发达国家来看待的时候，它才意味着中国的品牌、中国制造的无形资产在全世界人民眼里形象大幅提升。